在1963年以前,我们国家的政治气氛很左,阶级斗争氛围很浓,强调无产阶级专政,总之就是“左”的风气很厉害。所以,1962年以前,考上大学的,基本上都是出身好、表现好的,就是后来所谓的“根正青红苗壮”的。
有一个例子,是关于我一个哥哥的。我是四川人,我的老家在四川内江。我有个五哥,他曾经是内江市高中会考的全市第一名。应该说,他的学习成绩绝对好,但是他没有考上大学,因为什么?因为他出身不好。
▲ 私塾
我的父亲是一个老中医,又是一个私塾先生。他一方面给人看病,一方面教小孩。
但是呢,我们家有祖传下来的二十八亩地,当时有地就是地主。虽然我们有二十八亩地,不过因为是在很贫瘠的山区,所以实际上这二十八亩地所收上来的租子,仅仅够交国民党政府的租税,还有就是供养家里面几个老人的生活。
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,我爷爷有两个老婆。他原来娶了一个,后来在广元办厂的时候,又娶了工厂里的小女工作为小老婆。但是他很快就去世了,就剩下了这两个老妇人。我们后辈就把她们供养起来。所以祖上传下来的这二十八亩地,收完租后赶快交公粮,交完给国民党的公粮,剩下一点点就给这两位长辈作为生活用度。
我们几兄弟的学费、生活费,都要靠我父亲,他给人家看病,给人家教私塾,挣点钱来维持我们的生活。但是不管怎么说,有地就是地主。所以我五哥那个时候成绩很好,但还是因为家庭成分而没有考上大学。
▲ 陈毅将军
那过了几年以后,我为什么能够考上大学呢?不是我成绩比他好,而是因为1962年陈毅的谈话。陈毅当时是外交部长。他在《中国青年》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又红又专的谈话。
在那篇谈话里面,他指出,我们要培养的学生,培养的人才,应该又红又专。如果只红不专,不会开飞机,它会掉下来;如果只专不红,对共产党不好,他会把飞机开到台湾去,投奔国民党去。他提出,我们要又红又专,不可偏废。
结果,他这篇谈话影响很大,所以1963年的高考录取政策就有所改变,我们这些出身不太好但表现好的学生,还是能够被录取的。
我就属于出身不好,但是表现好的。因为我从小很老实,很听话,人家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,完全是,一切都听党的话。老师也好,学校也好,都挑不出我什么毛病来,所以最后同意我报考,同意可能被录取。学校的签署的意见是“同意报考,同意可能被录取”。而事实上经过考试,我考得很好,北师大录取了我。
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我才知道,当时我不知道。当时我就知道认认真真学习,听老师的话,听学校的话。
文理优异生的意外之“变”
当时,高三毕业的时候,报考是分三类:理工一类,文史一类,农林医一类。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怎么分的,当时是分为三类。我呢,当时报的是理工类。
结果我报了以后没几天,班主任找我谈话。他说,我们学校报理工类的好学生很多,要考上好学校肯定没问题。但是报文史类的,学习好的学生不多。如果没有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,上级会认为我们学校偏科。
而我呢,是理工和文史都比较好,所以他就动员我报文史,以实现学校的平衡。我开始还有点儿犹豫,因为我很想学理工,而且我的数理化也学得很好。因此,班主任就动员了我两三次,我都犹犹豫豫的,没有答应。
后来学校的一个团委书记又来找我谈话,动员我:“你要为学校的大局考虑,如果我们这个学校考上重点大学理工科的很多,考上重点大学文科的一个也没有,那上级会责备我们学校培养的学生偏科。我们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,希望你去报考文科。”
因为我的文科也很好,我的语文,我的外语,都很好。后来我的外语是考了满分。那个时候学俄语。当时我能够跟那些与我们一起联欢的苏联专家很流利地用俄语交谈。我大概有点儿语言天赋,所以我对学语言很有兴趣。
那么现在书记来找我谈话,动员我报考文科,而且最后他说了一句:“你如果一定要坚持报考理工科,你考不上,就别怪学校。”这个话,一下子就把我吓住了。因为我知道,学校的鉴定非常重要,所以我就说:“那好吧,我服从学校的安排,报考文史。”
▲ 北京师范大学
我决定报考文史类后,正好我高中的班主任就是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的,于是他就建议我报北京师范大学。原来我想报北外,北京外国语学院①。他就说:“你不要报北外,因为北外的那些学生和外国人接触的机会太多了,他们的基础很好,你和他们竞争可能没有优势。”
其实他还保留了一段话没说,我考上北师大后他才告诉我。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,考北外的政审更严,出身不好,可能政审会通不过。这个是我考上北师大之后他才告诉我的。他建议我报北师大,结果我就报了北师大。没想到一下就被北师大录取了。
(未完)
注释:
①北京外国语学院,北京外国语大学的旧称。北京外国语大学前身是1941年成立于延安的中国抗日军政大学三分校俄文大队,后发展为延安外国语学校。1954年,更名为北京外国语学院。1994年,正式更名为北京外国语大学。